（66）138弄 阿庚想做老母鸡
嘭！嘭！嘭！叭！叭！叭！嘭！嘭！
正月初五了，昨日初四大部分人开始上班了，再过两三天仁仁特么学堂要开学了，晶晶阿娘，仁仁姆妈，林奶奶三介头从静安寺鼎新园买了定胜糕回来，老远听见138弄放炮仗的声音，看见炮仗一闪一闪的火光。
“又放炮仗了！”林奶奶讲。
“肯定是阿拉屋里两个吵客精！”晶晶阿娘摇头。
“阿娘，侬给阿康伊拉这点压岁钿总归要让伊拉放炮仗放放光啰！”仁仁姆妈朝晶晶阿娘笑笑眨眨眼睛，阿娘无语，连连摇头。
嘭！嘭！嘭！
又是三声，一只冒着烟的小炮仗落在林奶奶脚边“叭”一声爆炸了。
“啊呀呀呀！要闯祸了！要闯祸了！肯定又是阿康阿庚两个捣蛋鬼！”晶晶阿娘迈开解放小脚一连串碎步冲进弄堂，果然是双胞胎在发疯发胡，伊拉点燃了炮仗信手四处乱掼，还拿放过的炮仗尾端撕开，点燃里面剩余的，一点点未引爆的黑黑火药，火药随即发出嗤嗤响声，滴滴答答有气无力地吐出一束束细细的火花，阿康讲这是“老太婆出水（撒尿）”，晶晶仁仁一听马上乱叫“太恶心了！太恶心了”，阿康阿庚听了哈哈哈大笑；伊拉还把方形火药纸放在麻将牌下，用脚使劲踩踏，火药纸在撞击下爆炸，发出清脆响亮的爆破声。晶晶、品品、文颖、仁仁、囡囡几个小姑娘又要看阿康阿庚放炮仗，又怕伊拉恶作剧火星溅到自家，一息息聚拢来，一息息四下逃散，阿康阿庚更加来劲了，几介头嘻嘻哈哈笑声叫声闹成一片。
“停下来，停下来，覅发胡了！”晶晶阿娘一把拉牢阿康，“侬迭只吵客精！一天不太平！看，侬的炮仗差点拿林奶奶的鞋子烧着了！看我不拿侬的炮仗统统掼脱！”
“哦，哦，阿娘覅发火，覅拿阿拉炮仗掼脱，阿拉不吵了！阿拉不吵了！绝对不吵了！”阿康赶紧讨饶。
“哎，倷大家看，顾妈回来了！顾妈回来了！”晶晶兴奋地叫起来，跳起来，大家齐齐朝弄堂口盳。
顾妈和新郎倌兒子曹荣两介头背着大包小包，拎着旅行袋踏进138弄，阿康、阿庚、晶晶、仁仁、囡囡、文颖见了，欢呼起来，迎了上去，抢着相帮顾妈曹荣拿行李。
到家后，顾妈派品品晶晶一家家送曹荣新婚喜糖，和给各家带的农产品：鸡蛋、茨菇、冬笋……。顾妈讲，一点点东西，谢谢大家。……过了年，乡下也呒么啥东西了，茨菇冬笋还是年前留下来的。冬笋也是老根头了，不过，弥陀芥菜烧㸆菜辰光老笋头不能呒么，不然，烤菜就呒么味道。
“要的！要放冬笋咯！弥陀芥菜做㸆菜一定要放冬笋，再放上年糕，这味道好啊！”晶晶阿娘最欢喜这道家乡菜。
“阿娘，最后还有一样好物事，侬猜猜看，是啥？” 顾妈一面忙着从旅行袋里拿东西，一面笑嘻嘻地跟阿娘卖关子。
“龙头烤？黄泥螺？红膏蟹？侬覅吊我胃口了，快点拿出来！”
“侬猜对哉，红膏蟹！”顾妈从大旅行袋里捧出两大瓶红膏炝蟹，“侬看看，赞伐？两瓶给侬，两瓶给仁仁姆妈，伊也老欢喜吃呛蟹咯。年前，伊帮我做了嘎好的衣裳，要谢谢伊。”
顾妈讲，伊还要谢谢贝小姐，伊要带曹荣亲自上门去向贝小姐道谢。
“全靠伊帮忙！做人不好呒良心嗰，一定要好好谢谢伊！”顾妈跟阿娘讲。
各家收了喜糖，收了礼物，自然要来道谢。夜饭后，晶晶家弥漫饭香菜香，烧饭炒菜余热的大厨房里挤满了人，顾妈笑眯眯地往大家手里塞自家炒的南瓜籽，香瓜子，大家都讲顾妈胖了不少，面色老好。
“顾妈，福气真好！今年娶媳妇，明年抱孙子，兒子终身大事解决，高枕无忧，心宽体胖，不发胖也不可能！”
“顾妈，侬穿上仁仁姆妈帮侬做的新衣裳，老有样子嗰，老福相嗰！”
“是啊，是啊！乡下头人侪讲我穿了那套新衣裳像誥命夫人。”顾妈眉花眼笑。
“侬是诰命夫人，侬兒子是王孙公子！”阿娘打趣，顾妈笑得嘴巴合不拢。
“顾妈，侬是诰命夫人了，该享福了，覅一介头在上海嘎辛苦了！”
“我在上海一点不苦，我不回乡下去！我欢喜上海。” 顾妈摆摆手，“再讲，我不想去跟媳妇住一道，我又呒么跟我媳妇搿过朋友，不熟悉，哪恁一道过日脚！”
大家侪笑了。
静静坐在一旁的曹荣，看到自家姆妈和大家关系迭恁融洽，很是欣慰。
“曹荣，看见伐，大家侪老欢喜顾妈的，侬放心好了，阿拉会照顾好侬姆妈嗰，阿拉等侬明年抱兒子来上海白相。”晶晶阿娘讲。
“我放心，阿拉姆妈讲，大家对伊像自家人，伊老开心的。姆妈跟我一直想好好谢谢大家。明年过年，一定要为大家办好年货，今年这桩事体呒么做好。”
“不能怪侬，是阿彦太戆，哪恁给伊想出来的，给鸡鸭吃安眠药！不谈了，不谈了！“
“这几年，情况好起来了，今年年景就比前两年好，能够收购到几只鸡鸭，还能收购到不少鸡蛋，”曹荣看了看大家继续讲，“不过，到年底，鸡鸭总归难买到。我看倷138弄每家都有大花园，养两三只鸡呒么问题。是不是可以迭恁办，我过个把月，弄几只小鸡出来，你们每户养几只，这样，到了年底就不愁呒么鸡吃了。”
“养鸡啊？我现在养两个小人忙得昏头六冲了！”仁仁姆妈觉得有点难。
“我来养！我来养！姆妈，我来养！”在一旁听到曹荣讲养鸡，仁仁耳朵张了老大，仁仁欢喜小动物，一听到姆妈不准备养，急了。
晶晶，品品，文颖，囡囡，阿康阿庚侪欢喜小动物，也想养鸡，侪跟着喊：“我来养!”“阿拉来养！”
林奶奶讲，这些小孩侪愿意出力，就让伊拉养吧，养鸡能培养伊拉不怕脏，不怕累，干家务的好习惯，还能培养伊拉的责任性。
大人同意养鸡了，仁仁、晶晶、阿康、阿庚高兴地又蹦又跳。
“曹荣哥哥，孵小鸡要多少辰光啊？”阿庚希望立刻就能抱只小鸡白相相。
“一般来讲，温度在36°C到40°C之间，21天左右，小鸡就自家啄破壳，从蛋壳里跳出来了。”
“阿拉体温37°C 唻，我可以拿只蛋孵孵伐？”阿庚话还没说完，大家笑了起来。
“嗯，侬想当老母鸡啊！”阿娘拉了拉阿庚的耳朵，笑着说。
“哎，哎，各位，看，讲言话讲得忘记辰光了，十点半敲过了！”仁仁姆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讲，“我看，阿拉大家散了吧，顾妈曹荣今朝一早起来赶回上海，明朝曹荣还要起早赶回去，阿拉让伊拉早点休息吧。”
大家侪讲是，起身跟曹荣道别。
众人走后，顾妈稍微整理一下，关了灯和曹荣去休息，刚走到二楼拐弯处，听到有声音，回头一看，咦，厨房间的灯哪恁亮着，我明明关脱嗰。顾妈下楼去关灯，走到厨房间门口，只见阿康在冲热水袋，阿庚拿竹篮里的鸡蛋一只只往衣裳袋袋塞。
“倷做啥啊？”
阿康阿庚吓了一大跳，一看顾妈来了，夺门而逃。
“倷做啥啊？”顾妈跟出去，只听到“扑通”一声，慌张中，阿庚踏空一级楼梯，“突，突，突”从楼梯上一级级滑下来，衣袋里的鸡蛋一只只滚出来，蛋清蛋黄流了一地。
“啊呀呀！我辛辛苦苦从乡下拎到上海的鸡蛋！啊呀呀！倷两个小祖宗啊，我真要朝倷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