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38弄 猪油渣
“阿芹盛一碗猪油渣，让仁仁去交给顾妈，伊欢喜吃咯。” 仁仁姆妈关照。
阿芹答应，满满盛一碗猪油渣交给仁仁：
“喏，去送给顾妈，路上覅捞了吃啊！”
“顾妈，这是阿拉姆妈给侬的，讲侬欢喜吃嗰。”仁仁走进晶晶家厨房间，顾妈正准备教晶晶哪恁做“涨蛋”，仁仁把猪油渣碗放在桌上。
“啊，罪过煞了，罪过煞了！” 顾妈接过猪油渣，笑着说，“侬姆妈真正有心，谢谢伊！谢谢伊！……来来，仁仁，晶晶，一道吃，一道吃。 ”
“我不吃了，刚刚吃过交关了，姆妈讲我再吃下去，要变烂大块头，要嫁不出去了！”
猪油渣
言话一出口，仁仁觉得不对了，这不是在隐射顾妈吗？马上刹车，连连吐舌头，偷偷眄了一眼顾妈，顾妈倒一点不生气，开开心心吃猪油渣。
晶晶听了，忍不住问：
“顾妈，吃猪油渣真会发胖？”
“会！会！”顾妈一面孔严肃。
“我就是吃猪油吃太多了发胖的！本来我老老瘦，真正老老瘦，讲给倷听，倷也勿相信，我老早一天到夜屋里田里做生活，阿拉那个死鬼老头子啥也不做，一天到夜赌铜钿，钞票侪给伊赌光，我没有饭吃，只好喝点薄粥，菜粥，肚皮老是饿得咕咕咕叫。迭嗰辰光，我瘦得像根甜芦粟。”顾妈一面用筷子打鸡蛋，一面讲：
“倷晓得我哪恁发胖的？一天，我从田里割稻回转来，嘴巴干得像火烧，看见灶头上有缸茶叶茶，捧起来就喝，咕嘟咕嘟一下子喝光，咂咂嘴巴，觉得不像茶叶茶，舔舔嘴唇，手一摸嘴巴，啊呀，哪恁嘎油光光，味道哪恁有点焦香，再看碗里有一点点油渣子，不好了，我拿自家一清老早熬好的一缸猪油喝下去了，那么我肚皮里油水囥足。后来逃到上海，尽管做佣人，饭有的吃了，再也呒么饿过，一点点发胖了。”
“侬喝嘎大一缸猪油一点也呒么觉得油腻?”晶晶听了又好奇又好笑。
“一点呒么觉到，觉到了，我还会喝光？！我实在嘴巴干煞了，到喝光快了，觉得这茶叶茶哪恁有点焦香，才晓得自家喝了一大缸猪油，要一斤多了！”
熬猪油
“侬也不觉得恶心？”
“呒么啊！做啥恶心？老早辰光，人身上呒么油水啊！我来得欢喜猪油。猪油放点盐拌饭，猪油淋点酱油拌饭，香呵，蓝边大碗我可以吃三、四碗。要是用咸鲮鱼汤和猪油一道拌饭，我好吃五六碗唻。阿娘对我老好，每次熬猪油，猪油渣听我吃！我常常猪油渣拌饭。我现在吃饱睏好，日脚覅太好过！ 哪恁像老早，做煞，饿煞，阿婆和老公还要骂我打我，我气煞！讲起老早的苦，三天三夜也讲不光！我那个死鬼，瘟生，我想起来就恨！”
晶晶一听，顾妈又要讲那个“死鬼瘟生”老公了，怕顾妈要不开心，赶紧讲，
“顾妈，侬烧的那个上面洒点猪油渣的辣白菜老好吃的，侬哪天再烧啊？”
“我也欢喜吃！我再去问姆妈再要点猪油渣，侬烧给阿拉吃，好伐？”仁仁马上接口，凡是讲到吃，仁仁总归老积极。
“好啊！好啊！明朝就烧！”
顾妈的猪油渣辣白菜是顾妈的“私房下饭”。顾妈饭量大，当然“下饭”也要多。顾妈看不起那种“吃自家急出汗，吃人家吃出汗”贪小的人，伊觉到东家晶晶阿娘阿爷对伊非常好，不能多吃多占东家的。顾妈总归讲人要知足要知恩，不好呒么良心。
原先，晶晶阿娘只有农历初一月半吃素，还有农历六月吃六月素，现在为了让孙子孙囡多吃点肉，籍口吃素，几乎全年吃素，只有逢年过节开开荤。开头，顾妈不晓得，因为伊不跟东家在一张台子上吃饭，后来发现了，顾妈也开始常常“吃素”。
“唉，顾妈，侬哪恁不吃肉啊？”阿娘发觉了问。
“我也吃素，让几个小人多吃点肉。”
“顾妈，侬不要瞎来！侬有侬的一份肉票，鱼票、油票，侬一定要吃的，不然就是我当东家的揩侬油，不可以咯。再讲，侬起早贪黑做生活，不吃肉哪恁可以，覅瞎来！”
“好，好，我吃，我吃，总归可以了伐。”顾妈见阿娘生气了，赶快讲。
私下里，顾妈还是常常吃蔬菜，还“创造”了一道“猪油渣辣白菜”。
伊每天拣菜把剥下来一些青菜老菜帮用盐醃了，等菜蔫了出水了，滗去水，切成丁，放一点点菜油和红辣椒一起煸炒，毛豆上市时，还会加些毛豆子，最后撒上碾碎的猪油渣，做成一道“老下饭”的“顾妈私房菜”。
晶晶仁仁常常看到顾妈吃这只菜。
顾妈的私房菜——“猪油渣辣白菜”，毛豆上市时，还会加些毛豆子。
“顾妈，不是有小菜啊？呶，不是有侬烧的酱汁肉，侬做啥吃辣白菜啊？” 晶晶问。
“我胃口嘎大，一顿要吃三四碗了，好小菜过饭，东家要给我吃穷来！”顾妈笑嘻嘻地讲。
顾妈让晶晶尝尝伊的辣白菜。晶晶觉到略略腌过后的青菜帮子脆脆的，加辣椒提味，非常爽口，还加，上面撒了一层脆脆的，一咬一口油的猪油渣特别香，特别有味。晶晶吃上了瘾，常常去问顾妈讨点吃吃。仁仁和晶晶几乎天天在一起，也尝过顾妈的“猪油渣辣白菜”，觉得非常有味道。
“好，好，倷两个戆丫头，要吃我这种东西！明朝炒给倷吃。来，晶晶，侬要学做酱汁肉和涨蛋，立勒一旁好好看，侬阿娘也叫我教侬，大了嫁人家，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顾妈刚到上海做佣人的辰光啥小菜侪不会烧，这也难怪伊，伊出生贫困，吃的是农村粗菜淡饭，许多菜肴伊看也呒么看到过，吃也呒么吃过，叫伊哪恁烧得出？好在顾妈好学，肯学，且记性好，伊虚心向仁仁姆妈，林奶奶，囡囡姆妈讨教，教伊一次，伊就记住了。不几年，顾妈烧菜水平和手艺已相当不错，有几只菜烧得很到位，大家称赞伊心灵手巧。
顾妈跟仁仁姆妈学会烧酱汁肉，还学会烧涨蛋。
酱汁肉
顾妈的涨蛋做得非常地道。顾妈做涨蛋，用三根筷子，甩开臂膀，转动手腕，使劲朝一个方向拼命打蛋液。仁仁姆妈每次看到都要和顾妈开玩笑：
“哎哟哟，力道嘎大啊，碗要敲破哉！”
鸡蛋打好后，顾妈立刻把蛋液倾入烧得滚烫的油锅，等蛋液稍稍显出上涨的样子，盖上锅盖，焖3分钟左右，就可以出锅了。刚出锅的涨蛋的确“涨得厉害”，像只大蛋糕。
银鱼涨蛋
顾妈做的涨蛋暄暄的，非常松软。有时，顾妈会在蛋液里加一些开洋末，加些银鱼，涨蛋就格外鲜美了。
顾妈趁涨蛋还在铁锅里焖的辰光，开始在案板上切烧好的酱汁肉。
氤氲厨房间弥漫着诱人的蛋香肉香，仁仁晶晶嘴里的口水都要溢出来了。
顾妈刚刚切下一片薄薄的酱汁肉，晶晶的手就伸过去了……，
“当心，切到侬的手了，馋虫，呒么嘎急吼吼咯！”顾妈叫了起来，把晶晶的手一下子挡开，没想到，晶晶转身拿起桌上一只锅铲从滚烫的焖蛋锅里铲起满满一铲酥酥的蛋屑屑，
“哈哈，真好吃！”晶晶美得摇头晃脑。
（图片取自网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