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38弄 长褂短裤
晶晶阿娘听说味精补脑，叫顾妈在小菜里“穷放”味精。
结果么，大家“穷跑”卫生间，结果么，伊被阿爷“穷吃排头”，嘿，好心好意不讨好！晶晶阿娘越想越心烦，一介头坐在阳台上生闷气，看见裁缝阿祥到仁仁家去，想起要帮顾妈做一件长一点的布褂，赶紧从橱里翻出上个号头买来的布料去仁仁家。
“晶晶阿娘，侬好，来，来，进来坐，进来坐。”仁仁姆妈一看晶晶阿娘来，赶紧招呼。
裁缝的划粉袋
“好，好，坐一息，坐一息。我看见阿祥来，也来凑个热闹，请伊帮忙给顾妈做一件长一点的，再做一条短一点的长裤。”
“长一点的短褂，短一点的长裤，是啥个衣裳啦？晶晶阿娘，侬讲得我一点数张也呒么了！”阿祥傻傻地看到晶晶阿娘。
“就是要侬帮顾妈做一件上身长，下摆到脚馒头的短褂，裤腿短一点，跟脚馒头对齐的长裤。”
“给侬越讲越糊涂哉，我做裁缝噶许多年，迭种衣裳裤子我听也呒么听到过，看也呒么看到过，做也从来呒么做过啊？”阿祥戆噱噱地看着晶晶阿娘，“做啥给顾妈做迭种衣裳？”
“哎吆吆，实在不好意思讲，不好意思讲！倷晓得，阿拉顾妈迭个人，人是好人，就是有点……，嘿，伊人胖，伊咯大腿比我两个腰还要粗，人一胖么就怕热，还呒么到大热天，伊就把阿拉屋里刷床单刷被里用的汏衣裳板拖到大门口，车间前的空地上打中觉。伊个睏相，咳，不谈了，比鲁智深还要鲁智深！夏天的衣裳又轻又薄，伊四肢叉开，“大”字形睏得呼噜呼噜，迭个样子真正呒法看，实在不雅，走过的人不得不侧过身面对墙壁走，真是“一妇躺下，万夫逃开”！咳，门口头来来去去的人多少多，……哎吆吆，实在不好意思讲，不好意思讲！”
“呵，呵，呵，我碰到过一趟！”阿祥领悟了，笑着讲，“去年，还是前年，记不清爽了，我来送衣裳，走到倷大门口，只见地上横了一块大木板，上面两条白白胖胖的猪腿，我想，哪恁大热天腌猪腿，通常侪是冬天过年前头腌猪腿，再一看是个人，吓了一大跳，以为啥人跌倒了，一听，这个人呼噜呼噜在打呼噜，仔细一看，是顾妈嘴巴长得老大在打中觉，呼噜呼噜睏得老香，吓得我别转身就逃。”
“侬也碰到过啦！真正难为情煞了！”晶晶阿娘听了连连摇头。
“侬不讲，我也不好意思讲。”
“侪替伊难为情煞！咳！”晶晶阿娘叹口气，“就是顾妈自家不难为情，伊还讲，又不是呒么穿衣裳！再讲，男人可以赤膊短裤睏马路，女人做啥不可以穿了衣裳睏了自家门口头？不是现在讲男女平等啊？”
竹篾睡榻
“嗨，哪恁讲法呢，” 晶晶阿娘又叹了口气，“我跟阿爷晓得伊怕热，大块头么，哪有不怕热的，让伊睏了那间南北通风的亭子间，就是亭子间的窗小点，顾妈觉得风不够大，伊啊，阿爷讲伊，睏在国际饭店下头，人民广场里头也会嫌风小！那次，我和阿爷看到一张竹篾长榻，竹篾比草蓆阴凉，买来给伊睏，伊覅，讲竹篾“咬”头发，头皮被拉得痛煞。伊就欢喜睏那块汏被单的大木板，还欢喜睏了大门口，真正呒么办法！……大门口来来往往人多少多！难为情伐？顾妈不管，伊讲，门口头风大，大木板阴凉，睏起来适意，有啥办法？想想伊一清老早起来买菜，总归要让伊睏适意，我也只好张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伊去。哪恁晓得，前两天，天气稍微有点闷热，伊又睏到门口去了，巧也真巧，阿爷那天跟几位老朋友从静安寺吃好中饭回来，阿爷请几位朋友来看看伊在南京西路江宁路打弯角子上那爿旧书店买到的宋朝張翊著的《花经》印刷版。几介头走到阿拉大门口，只见顾妈穿着短褂短裤，鲁智深那样，四肢豁开，一个“大”字姿势睏在汏衣板上，几个老先生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向后转，侬讲，多少塌台！我么，当然，又被阿爷吃排头！实实足足一顿排头！”晶晶阿娘一面孔无奈，苦笑着讲，“想来想去，决定给伊做一套衣裳，上上下下遮遮牢。”
“遮得太牢，不透气，恐怕顾妈不肯穿……，”仁仁姆妈看了看布料，“还好，还好，侬买的是平纹布料作，平纹布比较透气。”
“再透气，布头衣裳从上到下裹紧还是蛮热嗰！最透气是香云纱。”阿祥讲。
香云纱
“哎，我有一件旧的香云纱旗袍，老早不穿了，改一改给顾妈穿。”仁仁姆妈讲。
“侬的旗袍，顾妈哪恁穿得落？侬两件旗袍的料子都不够给顾妈做一件背心！”晶晶阿娘讲完，忍不住笑了。
“我有办法，可以拼花头，衣裳的头颈下面一部分，还有下摆的一部分可以用玄色的蕾丝花边嵌两条，这样可以省掉一些香云纱，还透风……，倷看呢？”
香云纱大褂
“仁仁姆妈真能干，脑筋动得快，”晶晶阿娘。
“就是顾妈穿蕾丝镶边的衣裳，啊会得太花俏啊？”仁仁姆妈讲了，又觉得不妥，问大家。
大家一听忍不住侪笑了。
“阿娘，阿娘，我猜，侬肯定在这里！”
顾妈哇啦哇啦叫着阿娘，推门进来，大家看着顾妈，想象伊穿蕾丝衣裳，浑身镂绣花边飘呀飘，又笑起来。
顾妈不晓得大家笑啥，看着大家笑，也憨厚地跟着大家笑。
“侬戆戆地笑啥啊？寻我有事体？”阿娘问。
“看见倷大家笑得开心，我也开心呀！……今朝不是买到热气带鱼，阿爷想吃菜卤蒸带鱼了，我来问仁仁姆妈要一点。”
“好，我去拿给侬。今年醃咸菜，装了好几瓶菜卤。”仁仁姆妈说完去厨房拿来两瓶咸菜卤，一瓶瓶醃雪里蕻，一瓶菜卤给顾妈，一瓶菜卤另加一瓶咸菜给阿祥，阿祥千谢万谢和顾妈，晶晶阿娘一起告辞了仁仁姆妈，回家去。
（图片取自网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