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蛤那蛤
晶晶来电讲,前几天,三介头“云聊”,倾诉遭遇,老痛快。
中国人讲要“释怀”,外国人讲“let bygones be bygones”,真正做到,蛮难,有的经历终身难忘的!敞开胸扉,讲一讲,心头轻松交关。
晶晶约大家再“云聊”,不过,不讲老早苦事体了,讲点开心嗰,轻松嗰,问我啊想参加。
当然啰!这还用得着问!
泡好咖啡,坐在电脑前,等伊拉两介头露面,标标准准的“露面”哦!
屏幕上有图像了,一看,是一盘蛋卷,听到晶晶的画外音:
“阿拉做的猪肉馅蛋卷,灵伐?电炉上呒么办法做蛋饺,做几只蛋卷混混!”
“侬这种蛋卷放在汤里,猪肉馅要落到汤里去伐?”囡囡问。
“最后放进去,不去碰,还可以。”
晶晶讲,老头子退休了,呒么事体做,一天到夜就动吃的脑筋,伊呒么啥酒量,口口声声吹有酒量,老是吵着要呡几口老酒,其实是骗小菜吃。
……这几天牛肉、羊肉、猪肉、鸡肉吃太多了,想吃点海鲜。趁天气还冷,我弄点贝壳类给伊过酒。一开春,过了惊蛰,有些就不能吃了。……买了一盒青蛤(mussels),买了一盘日本店的象鼻蚌sashimi。青蛤和象鼻蚌sashimi给老头子过酒吃。煮青蛤的汤做火锅汤头,放些绿豆粉丝,放几只蛋卷,象鼻蚌sashimi也可做火锅料,汤里焯一下,又嫩又脆,鲜中带甜,蛮好吃…..。
“象鼻蚌哪恁样子嗰?”囡囡好奇,插嘴问。
“看,这就是象鼻蚌。”
“晶晶,侬做啥?……这啥物事啊?哪恁尬恶形恶状?”囡囡紧闭眼睛不敢看。
“是啊,这就是象鼻蚌呀?样子是蛮恶心嗰!”
“恶心煞了,恶心煞了!”
“囡囡,侬覅瞎想八想,象鼻蚌就是迭恁样子嗰,” 晶晶咯咯咯笑着说,“世界上怪模怪样的东西多唻,不好想象力太丰富嗰。”
这倒是真的,我帮晶晶解围,印度洋岛国塞舌尔Seychelles就有一种叫海椰子(sea coconut)的树,花朵像男性生殖器,果实像女人的臀部,大自然这种现象层出不穷。
我讲,那次去塞舌尔(Seychelles),进了旅馆,见盥洗室的符号,惊呆了,呒么迭恁直白啊!后来才晓得,这里的人以当地盛产的特色植物海椰子而自豪,常常用来做装饰品。
晶晶继续滔滔不绝:象鼻蚌,英文叫“geoduck”,但西雅图人称其“古异德克”,不晓得这个“古”是哪恁发音发出来的!美国人的英文真正不敢恭维,英国人茶后饭余拿来当笑话讲,连阿拉这种“半路出家”的英国人也要笑话美式英文。象鼻蚌,其实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高雅海神蛤”,尽管样子一点不高雅。
当年去美国西雅图,女儿,女婿,那个辰光还是毛脚女婿了,请阿拉老夫妻俩吃海鲜,才晓得有这种东西。可惜,美国人弄不来,要么,放在铁板上烤了吃,硬得像鞋底板,咬都咬不动,阿拉老头子的假牙齿差一点咬下来!要么,放了像糊硬衬的浆糊一样的 clam chowder 里,一点勿好吃。
……还好西雅图日本人多,东洋人样样生吃,拿象鼻蚌做成sashimi,味道还可以。现在有辰光,我也会买来换换口味。不过,这东西长在烂污泥里,寄生虫肯定不少,还是炒熟了吃比较安全。……覅讲啥,还是中国人吃得比较卫生,也最会吃,最会弄,象鼻蚌买来,剥脱外皮,里里外外汏清爽,横刀切成薄如蝉翼一片片,热油锅翻炒,加葱加姜杀腥,中国人炒的象鼻蚌又嫩又脆,真正佳味。美食家梁实秋也讲清炒象鼻蚌好吃……。
我想,象鼻蚌切成半透明的薄片,放在滚烫的广东鱼粥里,烹成海鲜粥,应该味道不会差,过几天要试试。
晶晶一口气讲了交关,最后告诉囡囡,上海现在可网购从加拿大直接“闪运”的新鲜象鼻蚌,还把网路上搜到的信息放在屏幕上,让囡囡看。
上海闪送【加拿大A+象拔蚌】¥907.00
囡囡讲,过几天去网购一些象鼻蚌试试。昨天,她宁波亲眷刚刚送来两小蒲包的海瓜子和毛蛤…..。
“哇,海瓜子,毛蛤!”我不由叫出声。
海瓜子,我最最欢喜了。海瓜子极其鲜美 ,名字也出奇地美,叫“虹彩明櫻蛤”,超市每公斤约25瑞朗,我每次见到都会买一,二斤回家。海瓜子肉细嫩鲜美,汤汁也鲜美,每次,海瓜子吃光,汤都不舍得倒脱,用来拌面拌饭,吃得摇头晃脑。
毛蛤,我也喜欢啊!已经长远长远呒么吃毛蛤了!我忍不住也滔滔不绝起来。
以前,过年,冷盘里总归会有一盘銀蛤。
大年夜午饭吃过,姆妈就把在清水里浸泡了一昼夜的銀蛤捞出来,倒在了一锅烧滚的开水里焯一下。焯銀蛤火候非常重要,銀蛤稍稍张开一丝缝,马上关火移釜,抓篱捞出,盛入大碗。姆妈拿来一枚洗得干干净净的贰分硬币,叫我把銀蛤一只只剥开,整整齐齐,一圈圈排列在冷盘盘里。这时的銀蛤还带着鲜血,所以,有人也叫其“血蛤”。浙江宁波绍兴人酷爱血蛤,三九寒冬,温一壶花雕,焯一盘血蛤,饮血茹毛,吃到血脉偾张,驱寒驱潮,逍遥健身。
可惜,80年代初,毛蛤引发上海肝炎瘟疫,全市禁止出售毛蛤,禁止沿海城市将毛蛤运入上海。人人闻蛤心惊,生怕感染肝炎,我也是如此,家里样样东西不是高温消毒,就是泡在漂白粉消毒水里,好几次把孩子的玩具扔进高温锅消毒,结果,玩具统统走形报废。
对,对,晶晶囡囡齐声说,那场毛蛤引发的肝炎规模老大,阿拉也把小孩的玩具统统高温消毒,结果侪坏脱,小人哭煞!
囡囡讲,现在上海菜场里不太有毛蛤,前几年冬天都到宁波去农家乐解馋,现在靠亲戚送点过来。
我讲,我老欢喜吃这些青蛤、虹彩明櫻蛤(海瓜子)、銀蛤…….,,反正,此蛤那蛤都喜欢。但是,看了梁实秋的《雅舍谈吃》,对銀蛤有点那个……。梁实秋在书中说:“上海弄堂每天清早刷马桶的人,用竹帚蚶子壳哗啦哗啦搅得震天响,看着蚶子就更不自在了。”,“蚶子壳”就是銀蛤壳呀!梁实秋实在有点曱甴。
(图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