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铜仁路 (四十三) “阴沟洞”碰头
1522弄外国弄堂对面现在是嘉里中心。
以前,这里是上海滩一条颇有名气的“家具街”。这段从常德路到铜仁路,短短二,三百米左右的南京西路集中了数家有名的家具店,比如:华孚木器店、精华木器店、精艺、华新木器店等,还有一爿卖老红木家具的商店,一爿专卖沙发的商店。后来,只剩精益与精华两爿家具店,再后来,靠近铜仁路口的精益家具店变成东风沙发厂门市部,这爿店家几乎呒么啥个顾客——那时上海人住房紧张,有多少人家屋里摆得落一套沙发?!
东风沙发厂门市部隔壁有一条昏暗狭窄,只有体重指数在18.5-20以下的人才能勉强走得过去的小弄堂。好在那时人都比较瘦,不曾听到有人被卡在弄堂半当中走不出去的尴尬事体。这条狭长弄堂尽头是块较大的空地,空地周围有不少住家。
这块空地是大跃进大炼钢铁时期,为甃建炼钢小高炉,拆去了弄堂之间的砖墙形成的。砖墙拆去后,街面房子后的小弄堂与慈厚北里的弄堂打通,弄堂之间的空地成了延中街道里弄生产组的露天仓库与黄鱼车停车场。
沿这条坑坑洼洼的弄堂往西走不远有一个低洼处,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阴沟洞,弄堂打通后,这里是金城别墅、泰威坊和慈厚北里交汇处,南北方向,可从南京西路金城别墅的弄堂大门,一直往南走,经过“阴沟洞”,穿过泰威坊、安义路菜场、慈厚南里,直达延安中路;东西方向,从铜仁路慈厚北里弄口往西走,经过“阴沟洞”可以一直走到常德路,四通八达,是我们小辰光放夜学后白相“官兵捉强盗”的首选地段。这个长方形的阴沟洞是我们集合地点,一讲到“阴沟洞”碰头,大家都清爽,绝不会搞错。
泰威坊,慈厚南里和北里的许多居民都是附近常德路电车一场的职工,有的夫妻俩是电车一场的职工,有的父子两代是电车一场的职工。这些人家, 有的墙上还贴着和电车一场门口一样的宣传画:“马达一响,集中思想”,“车轮一动,心系人民群众”。同学招娣家的墙上就贴着这样的标语。
招娣的阿爸是电车一场司机,工作很认真,每天早早睡觉,保证精力旺盛,“马达一响,集中思想”,安全行车。
招娣姆妈在里弄生产组工作,空余时间在家里的洋机(缝纫机)上帮邻里做做衣裳,“赚点小菜铜钿”贴补家用。招娣姆妈手巧,会用洋机绣花——机绣,附近准备结婚的女青年都来请招娣姆妈帮忙绣枕头套,生意好得不得了,到了五·一节和国庆节前往往要通宵加班。为了加快绣花速度,招娣姆妈请人在洋机上装了一只小马达。
夜饭吃过,招娣阿爸封好煤球炉子,揩面汏脚后早早去睏觉。招娣姆妈开始“赶生活”,洋机小马达“哒哒哒”响,招娣阿爸一听,掀开被头,冲到招娣姆妈面前吼:
“侬搞啥?!侬马达一响,我集中思想,还睏得熟啦?!”
南京西路铜仁路口东风沙发厂门市部旁边的小弄堂隔壁是美芳照相馆,文革中改名为前哨照相馆。我小辰光的照片:毕业照,学生证上的照片,图书卡上的照片都是在那里拍的。照相馆橱窗里陈列的照片往往是我的同学或他们家人的照片。若听到某某同学的照片挂在美芳照相馆橱窗里,我们一放学就赶来看,七嘴八舌评论一通。
美芳照相馆朝西的一爿家具店后来搬走了,那间门面成了上海服装研究所。姆妈陪我到这里买过一件长大衣,一件短大衣和一件茄克衫。服装研究所的衣服式样前卫,做工也讲究,这三件衣服至今我还常常穿,一点不显得落伍。
服装研究所旁边就是金城别墅。
金城别墅由金城银行于1932年投资建造,共有53栋连体楼房,占地0.7公顷。
金城别墅的居民大部分并非金城银行的职工。记得,弄堂西边第二条支弄第一栋的墙上高高挂着一块白底蓝字的牌子,上面写着“丁某某私人诊所”。丁家儿子丁景林是我西康路小学同学。记得伊,因为伊头颈上有一块老大的红颜色的胎记。小学同学里还有四位同学:胡嘉芳、孙强毅、唐振国和沈世尧也住在金城别墅里。走路一颠一颠的高个子孙强毅后来考进了育才中学。
(图片取自网络)